乡镇是我国传统的地方行政建制,也是目前我国最基层的行政建制。街道的行政地位与乡、镇相同,都属乡级行政区,但街道作为行政区划的出现远迟于乡镇,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我国废除保甲制度后,才在城市设立街道。街道的管理机构为街道办事处,是市辖区、县级市、县人民政府的派出机关。街道党(工)委是设立在街道的基层党组织,不是设在办事处的党组织。乡、镇政府是一级地方政府,权力是乡镇人大授予的;街道办事处是政府的派出机构,权力是上级政府赋予的。街道与乡镇有所区别,街道志和乡镇志也就不能完全等同。

20世纪50年代初设立的街道,一般都在主城区内。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建成区逐渐扩大,原先城市近郊的农村也设立了街道。新街道设立的情况各有不同,有的是从乡建制改为镇建制,此后又改为街道建制;有的是一个镇(或乡)的整建制改变;有的是几个镇合并后的改制,还有的是几个乡、镇或街道各划出部分辖地组建。同一城市的老街道和新街道在居住人群、街区市场、生产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也都有所不同,因此这两种街道志自然也不能等同。随着第二轮市、县(市、区)修志全面完成,各地乡镇志、街道志的编写逐渐铺开。

扬州市瘦西湖街道整体上成为独立行政区划时间短、辖地范围小、人口少。但所处的地理位置特殊,地域历史悠久,文化厚重,既古老而又年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文以扬州市瘦西湖街道为例,探讨新街道所修志书对“界”与“度”的把握。

一、瘦西湖街道的基本概况

扬州市瘦西湖街道于2004年10月从环绕瘦西湖周边的维扬区平山乡、双桥乡、城北乡、梅岭街道各划出部分辖地组建,街道办为维扬区的派出机构。2005年10月,扬州市政府派出机构、正县级建制的“蜀冈—瘦西湖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简称景区)成立后,瘦西湖街道由景区代管。2011年维扬区撤销后,街道划入邗江区。现辖2个村、4个社区(2个村是有两千年历史的古老村落,4个社区中,两个是拆迁异地安置后由村整建制改建的“新”社区,两个是各有不同居住人群的“老”社区),区域总面积6.23平方公里,包括蜀冈上的扬州古代城址、瘦西湖景区、宋夹城体育休闲公园、虹桥坊商业区,扬州迎宾馆、铁道部、国家税务总局在扬的学院,新建拆迁安置小区的飞地等。街道办事处实际直接管辖的面积不足4平方公里,人口23340人,是邗江区街道中实际辖地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街道。

街道办事处受派属政府的人民政府领导,行使派属政府赋予的职权。除了常规工作,还承办派属政府交办的其他工作。由几个乡、镇或街道各划出部分辖地组建的街道,往往是城市化进程的特殊需要。街道办承办派属政府交办的其他工作往往是常规工作外的主要工作,这也是街道志记述的重要部分。

蜀冈—瘦西湖风景名胜区,是《扬州市城市总体规划(2002—2020)》所确立的一个功能分区,是与城市紧密相依的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的主要组成部分。规划强调,在划定的地域范围内,以重要历史文化遗迹和瘦西湖古典园林群为特色,保护好瘦西湖、大明寺、观音山等现存传统景点。规划还特别提到,不仅要严格控制农民庄台的建设,还要对现有农民庄台分步骤进行撤并;重点建设瘦西湖旅游新区、扩大瘦西湖风景区范围;严格保护重点文物埋藏区。

瘦西湖街道处于蜀冈—瘦西湖风景名胜区的核心地带,规划中特别提到的重要历史文化遗迹(古城遗址)和瘦西湖古典园林群都在街道辖区内。既要保护重点文物埋藏区,还要为建设瘦西湖旅游新区、扩大瘦西湖风景区范围作出贡献,也就是撤并现有的农民庄台,让出土地建设新景区。

2018年,瘦西湖街道办事处启动《瘦西湖街道志》的编纂工作。在志书是“一方之全史”的前提下,在梳理街道发展的轨迹和特点、街道办承办派属政府交办工作的基础上,编纂方案确定:对蜀冈上下的古城遗址、瘦西湖,街道为景区建设所做的工作,街道人为此所作的贡献和街道其他独具特色的事类作重点记述;属于大范围的广域性内容,如自然地理中的地质、气候,社会部类的方言风俗等,上一级志书已有记载,完全覆盖该街道的,虽然在街道辖地内,但不属于街道管辖的事类简略记述;其他构成志书基本要素的内容作一般记述。

具体地说,以“古城遗址”“瘦西湖”两章来记述扬州城市的源头和城市的名片;以“城市绿地”章叙述新时代的城市建设;以“市政建设”“拆迁安置”两章来反映街道成立以来的重点工作;以“社会民生”章来反映若干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民众生活的变化,其中尤为注重拆迁安置后,农民转变为市民后的生活变化及由村转变为社区后工作重点、理念和工作方法的转换;对于街道传统花木栽培、园林技艺、水芹菜的培植等或设章、或立节重点记述。

二、《瘦西湖街道志》对特色事类处理

一部志书要突出地方特色和时代特色。编纂志书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反映特色,通常用升格前置、浓墨重彩的方法来处理。但在具体操作时,升格前置往往会违背科学的分类,浓墨重彩在取材上又会超出区域志的范围。因此需要守住区域志的界,把握专业材料使用的度。

古城遗址和瘦西湖是瘦西湖街道最具特色的事类,自然就是《瘦西湖街道志》重点记述的内容。古邗城建筑在蜀冈上,历代废弃的城壕成为瘦西湖的狭长水体,一个是城市的源头,一个是城市的名片,又和自然地理有着密切的关系,成章置前合情合理。

“古城遗址”章,记述的是古城遗址所在。当然,对于古代城址的确认,需要文献的记载和考古发掘的结果来证实,所以该志只记述了相关文献记载的古城址的内容和对古城址考古的结论。对考古过程、考古方法等属于考古专业志记载的内容没有记述。对于文献记载、考古成果研究,目前观点尚未完全统一的,从存史的角度出发,都予以记载。

瘦西湖风景名胜区的形成,反映了扬州发展的历史脉络。从战争设施成为聚集式的综合性园林,成为人们度假观光、休闲游览之地,生动地诠释了战争与和平的主题,具有超时空的普世价值,为人类化干戈为玉帛提供了历史样本。“瘦西湖”章把握住这个主题,从瘦西湖水、沿湖置景、园林营造、园区植物、湖上活动五个方面来记述瘦西湖的历史和现状。对具体景点、景观所作的简略记述,只是说明瘦西湖的发展脉络。瘦西湖园林群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该志在“文化遗产”章中记述了对景点、景观的保护和修复。

一般来说,一个区域特色的形成,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沿着一条主线发展,衍生出若干事象。这些事象粗看似乎没有关联,但仔细考察、追根寻源,就会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比如说,花木园艺是瘦西湖街道的传统产业,历史悠久,影响面广,这个产业的兴起与发展既与宫廷园亭的建造有关,又与瘦西湖园林群的营造有关。街道驻地的堡城村有“千年花木之村”之称,为园林的营造提供花木。扬派盆景制作技艺今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堡城王氏叠石技艺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该志“花木园艺”的记述追根寻源,记载了来龙去脉和现状。目前被列入全国水生蔬菜重点保存品种、占扬州市场供应量80%的“长梗花白水芹菜”,是利用废弃的城壕培育出来的,该志在农业部类的蔬菜中单列出来详细记述,除追溯源头外,还说明了为什么能在废弃的城壕中培植。

升格前置需要注意从属关系的界与度。比如说,现代城市建设的绿地的分类,城市公园是城市绿地的一个组成部分。瘦西湖街道属地内的宋夹城遗址、唐子城护城河遗址、明清古城护城河北岸,现在都已建成城市公园。考虑到“城市公园”的提法已为扬州市民普遍接受,并在全国有一定影响,《廋西湖街道志》曾设章标为“城市公园和城市绿地”,从章标上升格与绿地并列。但这样既不合学科分类,也难以处理辖区内其他若干“口袋公园”,最终以“城市绿地”为章,将这3座影响大的城市公园分别升格为3节。

还需要把握好形式上看似相同,而实质不同的界与度。比如,为实现城市总体规划目标,征用街道土地,撤并了农民庄台;为迎接扬州建城2500周年,市区开展以“拆违、拆破、拆烂;治脏、治乱、治差”为主要内容的“三拆三整治”市容环境综合整治专项行动,也拆迁了一些房屋。从现象上来看,都是拆迁安置,但其背景、实质不一样,该志分别在“拆迁安置”和“市政建设”中叙述。

三、常规事类与广域性内容的记述处理

在突出地方特色、时代特点的同时,需要注意的另一个问题是不能以偏概全。反映街道地方特色的事类要记载,组成一部志书的基本元素(即常规事类)也不能缺失。否则所写就不是“一方之全史”,不是一部完整的志书。这是志书的底线,也是最基本的界。这些属于修志的基本常识无须讨论,而要讨论的是如何把“非特色”的常规事类写成有特色的“非常规事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详略有度”。不缺项就是“界”,详略得当就是“度”。

建置区划、人口是各类区域志必不可少的部类,但是各个街道的具体情况不一样。瘦西湖街道是环绕瘦西湖周边的3个乡、1个街道各划出部分辖地组建的,紧邻扬州古城区,南部与古城交界。李斗《扬州画舫录》等地方文献称为北郊、湖上,民众多称为城外。若干年来扬州人所说的“出城游玩”就是指这块地方。这里紧邻城区,20世纪60年代开始,建成区扩大时,城区内有些单位征用这里的土地,建厂房、砌宿舍,居住人群有了变化。在计划经济时期,征用土地的政策是安排农村人口进工厂,并转为城市户口;近年来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加快,近郊的许多土地成为住宅小区;工厂企业改制出现了下岗职工、失地农民等,将这一系列的变化记入志书,可充分反映特色,这也是城市周边街道的普遍现象,当然每个街道的具体情况不一样。《瘦西湖街道志》还在“社会民生”章中着重反映若干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民众生活的变化、为景区建设而拆迁安置农民转变为市民的生活变化、由村转变为社区后工作重点、理念和工作方法的转换。这就是把“非特色”的常规事类写成有特色的“非常规事类”。

对于大范围的、广域性的非街道一地能形成、不独具特色、且上一级志书已有记载、但作为志书又必须记载的事类,采用不同的方法简略处理,简略的度是交代清楚街道的状况,比如说自然地理中的地貌、气候特征,该志在概述中交代。“瘦西湖街道地势北高南低,以今平山堂路南侧的古邗沟为界,分为南北两半。北半部为蜀冈丘陵的余脉,属于黄土岗地,南半部属长江冲积平原。气候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向温带季风气候的过渡区。四季分明,日照充足,雨量丰沛,风向随季节有明显变化。冬季多干冷的偏北风,以东北风和西北风居多:夏季多为从海洋吹来的湿热东南风和东风,以东南风居多;春季多东南风;秋季多东北风。冬季偏长,夏季次之,春秋季较短。”在瘦西湖的水道中,也说清了街道河道的状况,在古城遗址中也交代了蜀冈的地貌。倘若单立一章,就势必全盘照抄上级志书,那就越出了街道的“界”。

文化遗产的内容在第一轮《扬州市志》《广陵区志》《扬州郊区志》中分别载入文物、社会、民俗等不同的部类。《瘦西湖街道志》列“文化遗产”章,分为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两大块,主要记述无法散见于相关章节的内容,如民间文学、传说故事中有区别于周边乡镇、街道,又能反映街道生产、生活特色的观音山香会、虹桥修禊、瘦西湖传说、隋炀帝传说等。有的在相关章节中叙述更为合适的内容,如花木栽培、盆景制作、假山叠石技艺在相关章节中详述,在文化遗产中列表载明,互为照应。

2022年,国务院公布了新修订的《地名管理条例》,其中第四章第二十四条称:“应当加强地名文化遗产的保护,并将符合条件的地名文化遗产依法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范围。”《瘦西湖街道志》收录地名的原则是能反映街道历史文化、街道特色的历史地名,如江家山坎、尹家壕子、西河湾,山坎是古城垣遗留的土坡、壕子原是城壕,西河湾是古城西北角城壕的拐弯处。但并非所有的地名全盘收录,如果全部收录那就成了地名录。

越境不书、越时不书、越权不书。无论哪级志书都要恪守这三个界限,街道志自然也不例外。志书以现行行政区域为范围,依照凡例定下的时限来记载一方自然和社会的历史和现状,所谓“不书”并非一点不涉及。比如,瘦西湖湖水的来源,来自蜀冈山水、长江之水、西山塘水、七里港水、邵伯湖水,为了说清楚这些水的来源,必然要涉及辖域外,该志只是说水来自哪里,简明扼要,不描述这些地方的状况。近几十年来,随着体制改革、区划的调整,本来属于甲地的,划到乙地去了,被划出去的辖地有的有特色,有的有亮点,对街道划出的事类,不属于街道管辖而又与街道志书记述的事类没有关系的,该志没有记载。不在凡例规定时限的,该志也没有记载。

越境不书、越时不书,这两个问题在第一轮修志时就已经讨论得较为透彻,这里无须再讨论,遵守就行。街道志目前需要解决的是“越权不书”的问题。街道志要详街道所属,略区(市、县)所属。这个详略记述原则和三级行政区域志的详略处理原则是一致的。街道办的权力有限,不属于街道管辖而又在街道辖区内、上级志书已有记载的工厂企业,该志交代清楚企业名称、地理位置、占地面积、主要产品、起始年份(搬迁出街道辖区的交代迁出时间)。在辖区内、不属于街道管辖、上级志书已有记载的道路、桥梁,说清位置、名称、宽窄度、承载量、起止点、建筑年份等基本要素。

四、其他几个相关问题的处理

关于兼类的问题。某些事类有双重属性,可以归甲部类,也可以归乙部类。《廋西湖街道志》采用两种不同的处理方法,一是看两边哪边的特点多;二是看放在哪边更能反映街道的特色。如瘦西湖的具体景点,目前放在文化遗产保护中记述,因瘦西湖原来“一路楼台直到山”的盛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扬州城时,只剩下破烂不堪的大虹桥、徐园、小金山、五亭桥、法海寺及白塔,这些建筑周边多为农田。民国年间造的叶林,若不是中共地下党的保护,也要被毁。从1950年开始,对这些景点经过8年的修建,1957年建成瘦西湖公园。此后又经过几十年的不断修缮,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保护性恢复重建,才有了现在的景观。放在文化遗产保护中,从保护的视角去写,不具体介绍每一个景点,避免写成介绍风景名胜的导游词,也避免与园林志雷同。

上一级的志书记载街道的事,有的太简略,有的不一定完全准确。《瘦西湖街道志》除了略上级志书所详外,还详了上级志书所略,纠正了上级志书记载之错。如位于今堡城村东南、观音山东侧,今汉陵苑西南侧、保障河北的“象鼻桥”,上一级志书记成“相别桥”。明嘉靖《惟扬志·宋大城图》标示为堡城通向宋大城的便门吊桥。桥身南侧嵌有镌刻“象鼻桥”的白矾石石额,上款题“宣统三年仲夏吉日”,下款写“四知堂杨重修”。同治《扬州府城图》在桥旁标注为“象鼻”。该志根据史料所载、对当地民众的实地调查,从当地民众的认可、称呼此桥的实际口语语音(象、相二字,声母、韵母相同,但声调不同)和对名称来历解释的合理性综合考察,记为“象鼻桥”。

(作者简介:黄继林,首轮《扬州市志》副主纂,《瘦西湖街道志》顾问。)